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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9月28日 星期四

在地下鐵遇上縱火狂 [壹週刊 - 1438] __,M1,

經歷災劫的鄭擇然,要開始習慣很多事都做不了,無法輕鬆上落住所的八層唐樓,就連上洗手間站着小便也有困難。新聞追蹤在地下鐵遇上縱火狂那一天,有誰會想到,港 ...






經歷災劫的鄭擇然,要開始習慣很多事都做不了,無法輕鬆上落住所的八層唐樓,就連上洗手間站着小便也有困難。

新聞追蹤

在地下鐵遇上縱火狂

那一天,有誰會想到,港鐵車廂內,剎那間會變成一片火海的人間煉獄。

今年二月,港鐵發生歷來最嚴重的縱火案。六十歲男子張錦輝在一列由金鐘駛往尖沙咀的列車上,突然燃點易燃液體自焚。火勢在人多擠逼的車廂中迅速蔓延。列車就在黑暗的管道內,乘客即使慌忙逃生,也無路可走。

事件造成一死十八人傷(縱火疑犯今年五月傷重不治)。事件中五名傷者,上週在民主黨立法會議員鄺俊宇陪同下會見傳媒,踢爆港鐵原來一直卸膊,稱第三者責任保險不會為索償的傷者賠一分一毫。港鐵備受抨擊,其後承諾額外捐出五百萬元予傷者作補償。

這場縱火案,影響一眾傷者的一生。其中四十歲的鄭擇然,全身兩成皮膚燒傷,手術後需捱百多根手術釘。由於難以久坐或久站,大便時需要別人幫忙在事前事後洗傷口,小便亦需忍着皮膚的癢痛站立。

他接受本刊專訪,回憶當日種種慘烈情景。那段數分鐘的車程,是他一生最難捱的時間。

那本是平常一天,卻變成極不平常。

我名叫鄭擇然,四十歲,今年二月十日,是我永生難忘的一天,因我是港鐵縱火案其中一名傷者。

遇上縱火狂徒





住院期間,鄭擇然試過每晚發噩夢扎醒五、六次,噩夢都是圍繞着火和痛,「夢見個縱火者追住我,我不憎恨他,但他一直出現在我的噩夢中。」

二月時,我轉了新工作,在港怡醫院的廚房任職。那天是第八天上班。

跟平日一樣,當晚七時許,我帶着疲倦身軀在海洋公園站上車回家。我如常在金鐘站轉車,當時月台上擠滿人,直到第五班車我才能上車。車上很多人,擠逼得動彈不得。我只好將身體貼着左邊的車門,頭頂着車頂。列車關上門不久,便進入了隧道。

車廂內跟以往一樣充滿人聲、空調噴氣聲、汗味,四周的人都在看手機或發呆。

「燒死你哋班人。」這時,我附近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大叫起來,然後就在車頭近駕駛室門前點火自焚。我跟他相距約只有三呎,加上太多人,等我反應過來,想逃也逃不了,我身上衣物已被燒着,並迅速蔓延。當時車廂情況十分混亂,有人尖叫,有人慌忙逃跑。我知道,當時無人幫到我,心中好恐慌。

人生最長數分鐘

「當時自己燒着咗,有諗過放棄。但想到我走咗,身邊嘅人點呢?」我決定求生,奮力在地上滾動,嘗試把身上的火弄熄。金鐘至尖沙咀車程只需數分鐘,這是我人生經歷最長的數分鐘。最後,列車終抵達尖沙咀站,我跑出車廂,我的褲子已燒掉,臀部也露了出來,右手更燒到腫起來,好像燒熟了的鹹豬手。另外,我看到有人背部着火趴在地上,我上前徒手為他拍熄火種。

其實,香港人並不冷漠。我記得當時有很多人走過來幫我,「香港人好好。」我問其中一人:「你點稱呼?」那人回答我:「你唔使理我,叫我鬼佬就得。」定眼一看,是一個會說廣東話的外國人,他表示自己學過急救,所以向我伸出援手。最難忘?「好難忘嘅係,身邊一路幫我嘅都唔係地鐵職員,第一個入去車廂救火嘅都唔係地鐵職員。」





這次不幸事件,是港鐵歷來發生最嚴重的縱火案,造成一死十八人傷。





鄭擇然全身五成皮膚都是傷口,植皮後身體長時間包紮着不能活動,很多時間都要在床上休息,這種無助和痛,旁人難以體會。

打嗎啡針止痛

我記得,事後大批傷者送院,有些情況還比我嚴重。直至第三日,我才進行手術,身體兩成皮膚二至三級燒傷,我經歷了近十一小時的手術。前特首梁振英前來探訪,他問我痛不痛,我不知如何回答,因為痛得沒法形容。每天在醫院,我需要不斷打嗎啡針和吃止藥痛。最辛苦是洗傷口,痛到不能自已,「好似全身再一次被火燒咁。」到後來植皮,全身五成皮膚都是傷口,我長時間包紮着不能活動,很多時間都要在床上單打獨鬥,面對旁人無法體會的痛和無助。

除了肉體痛苦,還有精神的折磨。住院期間,我試過每晚發噩夢扎醒五、六次,夢境都是當日着火情況,「夢到個縱火者追住我,佢一直出現喺我嘅夢入面。」

為三個女人撐下去

由受傷、治療,及後到康復階段,這段路的確艱辛難行。能令我支持撐過去的,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,媽媽、姐姐和老婆,我告訴自己:「唔可以令佢哋傷心。」我的家人真的很愛錫我,他們都希望我康復過來。

記者追問我有沒有恨過縱火者,我反問她一個問題,「我嬲咗佢,我會唔會好番?如果我嬲完佢,我啲傷去晒佢嗰度我一定嬲到佢不得了。」她又問,難道不想知道他為何縱火嗎?我想,知道又如何,一切都發生了,沒法重來,而且縱火者又已經不在人世,追究都沒意思了。

我決定站出來

有記者曾問我,有否後悔當日乘港鐵?我覺得這樣想只是晦氣說話,是無補於事。雖然當日的事我無法忘記,一切都歷歷在目,但我仍會向前看,因為記憶停留在案發當日,不是一件好事。

住了半年醫院,到八月初才出院。五個嚴重傷者中,只有我是男性,就讓我出來面對鏡頭。「佢哋自己都面對唔到,叫佢哋點面對個社會。」我決定做代表,接受訪問。因為問題未解決,始終要有人出聲,「好多人問我,還沒有辦妥賠償嗎?」未,港鐵還欠傷者一個公道。

望港鐵承擔責任





今年三月,傷者和家屬去信港鐵要求賠償,港鐵當時稱會將索償轉介保險公司,並由保險公司直接回覆。惟事件經保險公司委託公證行回覆傷者,指事件由縱火者一手造成,港鐵沒有責任。

今年三月,縱火案傷者去信港鐵要求賠償,港鐵當時稱會將索償轉介保險公司,並由保險公司直接回覆。惟事件輾轉經保險公司委託公證行回覆傷者,事件由縱火者一手造成,指港鐵沒有責任。

我希望看到,港鐵能承擔責任的一面。這次縱火案,造成一死十多人受傷,但下一次呢?「今次死一個人,下次要死幾多個人?」我願意站出來講,就是不想再有這些事發生。上週五接受訪問時,突然收到消息,地鐵承諾額外捐出五百萬元予傷者作補償,大家都為此哄動。但我不感到一絲的興奮,我清楚知道我的訴求是什麼,我要的是一個公道。

這事件的發生,揭示了香港人的危機意識不足。「我同我老婆講以後搭車唔好玩電話。」我回想,如能及早發現,在他上車時有異樣前;在他傾倒易燃劑在地上前,在他大叫放火前……很多個瞬間都可發現及制止。不好的事,我也希望能及早完結。但社會要正視這件事,危機意識要提高。

小便也有困難

現在的我,要習慣自己很多事都做不了。無法輕鬆上落住所的八層唐樓,就連上洗手間站着小便也有困難。現在出入都要乘的士,不能去太多人和太密封的地方,「我諗我有人群恐懼,升降機太細我都會驚。」出事後,我有很多後遺症,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,也不太能計劃未來,「好似呢次受傷都唔係我計劃一部分。」未來的路,隨遇而安吧。

但我感恩,這次我算是因禍得福。有很多人對我很好,我衷心感激,「好想多謝好多人,當日幫手嘅市民、救護員、消防員、醫護人員,以及幫助日後復康嘅人員、物理治療、職業治療,以及臨床心理學家、議員和記者朋友……。」





鄭擇然希望港鐵有負責任的態度,至少不要向公眾聲稱自己沒有責任。





鄭擇然的右手嚴重燒傷,目前仍然無法用力,有可能影響日後的工作能力。

撰文:非從

攝影:海江田

news@nextdigital.com.hk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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